*灵感来自军嫂舍友小姐姐给我展示的她男朋友的照片。
*感叹于“姐夫”战友摄影技术的同时,也不由得想,这些照片里包含的感情。
*摄影作品里的情感,足够打动人的,我相信是可以一眼就看出来的。
——————
他眼中的你,真好看。
——题记
李懂趴在地上,用掰叉的衣架从床底下勾出那个铁盒子来。
顾顺把它们藏得特别好,放在下铺床板底下的最深处。
铁盒子正正好侧立起来,黑漆漆的,和床下的黑暗融为一体,不用担心卫生检查的时候会被发现。
李懂第一次发现顾顺把盒子藏在床底下,是顾顺从委内瑞拉训练回来第二周的一个星期六。
“顾顺,猎人学校光教你咋给墙打洞了?友情提醒,隔壁可还不到女军人生活区啊。”李懂已经可以和顾顺开玩笑,在顾顺从床底下爬出来喊着“懂子你能耐了看哥怎么收拾你”之前脚底抹油开溜。
当时新来的机枪手小何每天被佟莉在训练场揍得半死,从蛟三蛟四调来的通讯兵老郭和医疗兵于大夫总是磨合不好,两个人从起床能讲相声到入寝,“抽烟喝酒烫头”“巧了嘛不是”的那种。
李懂早通过了主狙训练,还是决定留在蛟一做观察员。
杨锐和徐宏依旧是一队大家长,负责从拳头下解救小何,并在老郭和于大夫开始讲相声前,把两人丢到不同的地方拉练。
像是和蛟龙一队这个名号之间保持的无声默契,所有经历过伊维亚那场恶战的蛟龙小队成员,都选择了留下。
就连顾顺,也正式在蛟龙一队落户。
只有生者,才能留住回忆。
杨锐作为临沂号农业种植大户时常觉得,顾顺就像是当年自巴西引入国内的水葫芦,哪怕人大半年的都不在蛟龙,那影响力也是迅速繁衍扩大,杀而不死,遮天蔽日。
顾顺当初来的时候就带了一台小相机,拍立得的那种。
虽然相纸不便宜,在船上又是稀有品,但好在顾顺技术还不错。蛟一的大合照,生活照,各种黑照,他都拍出来。
相片纸上色彩光鲜亮眼,有一些放在杨锐的抽屉中,有一些塞在佟莉的枕头底下。李懂也有几张,夹在闲暇看的一本小说里。
这些被定格在拍立得纸上的镜头锁住了回不去的时光,也留住了已经不在的那些人。
可惜顾顺来的晚,拍下的也就那么几张。多是好几个人乱挤在一起勾肩搭背的,笑闹的,打架的,正巧被还没熟络到能打成一片的顾顺拍个正着。
从伊维亚回来以后,顾顺也还是拍,只是给大家看的少了。
直到李懂还发现了他这一藏私货的偷摸行径。
“你这到底是藏什么呢?”
顾顺被发现的那天,非常紧张,又像松了口气。
顾顺说:“值得藏起来的东西,肯定是宝贝啊!”
李懂说:“该不会是我们的黑照吧?”
“哪能啊!肯定得和大家伙儿分享快乐的!”顾顺笑着,像变戏法似的探出一叠照片,每张照片背后都用潦草的字体标注着发生的时间地点人物事件,“这张,是队长在清洁船舱时被佟莉擦得太干净的地板滑倒了。”
“这张,是副队在食堂一手一个把抢鸡腿的老郭和老于扯开,然后鸡腿被小何吃了。”
“这张,是你和小何比谁吃西瓜吃得快,结果人家两口就干掉了,你还噎着呢!”
“嗬!这张谁拍的我!”
李懂眼疾手快,抢过来一看,发现照片上的顾顺被佟莉按在训练场的地上表情痛苦。
背后显然是队长的字体,端方圆正写着:惩罚顾顺同志的偷拍行径。
李懂顶大声地笑了。
顾顺站在那儿,也跟着他一起笑。
散了一舱零落的笑声。
后来的事,你们可能也猜到了。
没人说相声了,没人能打遍蛟龙无敌手了,没人能像个大家长似的训斥一窝小崽子了。
也没人能再偷拍了。
顾顺的东西需要李懂整理。
其实顾顺放在临沂号上的私人物品并不算多,只是那个盒子显然是其中一个很重要的物件。
李懂第一次有了机会把它拿出来,一探究竟。
盒子的质地不重,但里面装着的东西沉甸甸的。
李懂不敢晃它,生怕晃碎了顾顺的心血。
揭开盖子的时候,李懂的手都在抖。
他隐隐约约觉得,他在发掘顾顺这辈子最大的秘密。
那当然还是一沓相片,很厚很厚。
厚到李懂搞不清楚顾顺这么多拍立得相片纸是哪里来的。
又是什么时候拍的?
重手的一张张纸卡上,是站着的坐着的笑着的哭着的各式各样的李懂。
每张背面都有字。
连李懂都记不清的细节,通过顾顺原来这么齐整隽雅的字体,一行行书写在相片的背面。
李懂好几次都不能再继续看下去。
他只是觉得得撑着一口气,在把自己憋死以前,享受完顾顺留给他最后的心愿。
最后一张照片击溃了他。
那是顾顺。
李懂无声地张开了嘴,眼泪像盘曲错结的树根从他眼角迅速生长,融进生活舱的地板。
好多年以后,李卫国才敢仔细去看儿子的遗物中那盒放到发黄的相片。
那照片背后的字都不是儿子写的。李卫国想,多好的战友,能为他拍出这么多照片?
“4月5日。越野训练中林间合影,李懂说当时好饿,只想赶紧回营吃饭。”
阳光正好照在正中央的李懂化着迷彩的脸上,光影使他身周所有人的都成为了陪衬。
“6月13日。领导视察,我们比谁能在稍息的时候更搞怪且不被发现。李懂没赢。”
李懂叼着作训服的迷彩帽子背手而立,两颗眼大大的慌张地巡视,好像镜头外的领导随时会转头看过来。
“7月20日。登陆整修,在不会乱晃的草坪上躺一下,和李懂一起。真的太幸福了。”
天色是阴的,但李懂的脸几乎都挤到镜头前,笑得脸颊肌肉嘟嘟的,还比了一个老土到不行的剪刀手。
“10月28日。例行清洁船舱,我们分到了甲板,李懂扫,我拖地,他对我老拍照不干活的行为表示了极大的意见。”
那把本该用来扫地的笤帚正被李懂盘腿坐着压在屁股下面,双手向后越过笤帚按着身后的地板。眼睛亮晶晶地瞪着镜头,颇为不满。
……
很厚一沓,都是这样的琐碎记事。
主角都是李懂。偶尔会提到的那个拍照的战友——“我”,一直没有落款。
直到最后一张照片。
拍摄者和之前的显然不同,技术相当差,构图不成比例,画面发糊。
尽管照片因为拍照水平太烂而模糊不清,也能依稀看出照片主角不同。
俊秀的小伙子五官端正,笑容像八九点钟的太阳,透着一点和形象不符的腼腆,穿着海军一身白的常服,盘腿坐在甲板上。
他骨节分明的拇指和食指正好轻轻相抵,比成一颗心形的姿态。不知为何后面的中指无名指小拇指都蜷曲着,使这个手势看起来笨拙又质朴。
李卫国把照片翻过来,背面用很工整的字迹写道:
致我最亲密的战友李懂:
李懂,如果你看到这张照片,说明我已经离去。
这是只属于你一人的动作。
哥从来不胆小,什么也不怕。后来想想可能只是一种习惯性的伪装,毕竟我连直接向你表白的勇气都没有。
我给自己的理由是:我们肩负着祖国的碧海蓝天,不知道哪一天就成为了翻滚的泡沫,无声破碎。只是战友,不是爱人,也许能减少一些悲伤。
我希望我们都能推迟悲伤的到来,最好永远都不需要面对悲伤。
尽管希望那样渺茫。
李懂,如果你看到这张照片,我要用最后的力气告诉你:我很爱你。
如果看到这张照片的人不是你,
那么我们已经在奈何桥上重逢。
顾顺
END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附上一颗心❤
希望世界和平,没有战争,所有的士兵都能回到他们的父母膝下,回到他们的妻儿身边。
希望他们在很多年以后,还能和战友重逢相聚,把酒言欢,纪念逝水年华。
军队给了他们青春的烙印,也给了他们一辈子的朋友,甚至一辈子的爱人。
希望我的舍友和“姐夫”白头偕老!一生平安快乐!这就是我的份子钱了!(没有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