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忘初耿

【荣方】殊方同致(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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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是一个刀尽糖来的故事,必须HE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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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  阳光里,即便扬起的尘埃在你身周舞蹈,都是金色的献祭

 

    方孟韦一周下来跑了三、四家能用国语教学的公立学校,一家家的筛选,看过了课程,也带两个小家伙去见了人,总算是给伯禽平阳定了板。

    伯禽原是上过学的,后来乱起来就只能在家里读书,而且上环的学校对英语的要求出奇的高,只好降下来,跟着小学二年级。平阳年岁小了些,好在叶碧玉在北平时就教过她识字,只是英语丝毫没有接触过,就在教会学校下设的育幼班里学基础,过一年再正式入学。

    折腾了小一个月,总算是把手续办了齐全,花费让叶碧玉看了心疼得很。

    方孟韦安慰她,毕竟有文化是好事,两个孩子本来就好学,不送去上学对他们不公平。再者他盘算了一下,如果节俭些,他和叶碧玉再打点工,那几根大黄鱼至少能供他们上公立高中到毕业。

    然而这让他看到墙上成人备考上大学的招贴时,被心中的纠结与犹豫缠得喘不过气。

 

    彼时方孟韦在重庆读完中学毕业,上高中已是有点晚,但他仍是想继续就读的。但父亲当他的面摔了杯子,硬是将他送进了寄宿的三青团中央训练班。他被迫扔下笔,在严格的军事训练里摸爬滚打,白日文化课时读得都是政治和军事典籍,其他的东西一律是禁止的。

 

    显然,三青团里学到的东西,到了香港来是什么也用不上的。这么一看,父亲这几年替他安排过的唯一好事,就是叫他跟司徒雷登大使馆里的公务人员上过英文和法文课,不至于此时想继续学业也无从续起。

    要想以后能做些什么正经事,不读书,恐怕是没什么出路。可这书要读下来,打工赚的钱就要少得多,加之还有很多难处,钱总是会见底的……

    往日有个当行长的爹,好歹不用操心这种事。

    方孟韦的计划很快被他自己咬牙搁置。就像十三岁以后的所有决断瞬间一样,他把自己的需求塞进大脑阴暗的小角落,假装毫不在意,竭诚为身边每一个人付出。

 

    好在方孟韦会换一个方式来满足自己。

    回家路上他爽快地坐上了电车,买了张头等座的票,从拥攘的人群里一步步向上到了电车二层。

    头等座相比之下就空旷得多,每个位置都是独立有靠背的,把所有乘客分隔开来。几个西装整齐,头发梳得一丝不苟,一副公员模样的男人分坐在前后,每个人都没有打搅到彼此的想法,一句交谈的意思都无,各守着座位,看书的看书,看报的看报。

    方孟韦的到来稍许吸引了一点目光。他知道是因为自己这一身呢子大衣已经蹭得有些不太好看,但丝毫不介意,挑了个空位子就坐下。

    这样来回的折腾也是累人得紧,他屁股一挨到座位,人就瘫下来,腿突突胀痛。

    方孟韦本来时时都坐得正,这回累过劲也就不管不顾了,头一歪眼一合靠在窗玻璃上。鼻息浅浅的,冬日暖阳映白他的侧脸。

 

    荣石约了朋友,今天就提早从自己出资下的报社回来,像往常一样拒绝了经理要开车送的好意。

    他很享受坐电车的感觉。在热河没有机会坐过,因此现在坐在车厢里,思绪也容易干净一点,不见血,不见刀,可以看些闲杂书籍,想些风花雪月的事。

    而且香港现在人多了,车反倒慢,走走停停,让人心烦。

    他的个子高,从人群间轻易就搭上了电车。不过今天的头等座,看起来色调竟然有反常的明亮。荣石没有摘下眼镜,他看到一个格格不入的,大抵是那些落魄了的公子哥。如果没有那件旧大衣,他看起来可能就跟学生差不多年纪,充顶二十出头。

    年轻人身体轻侧着靠在窗上,额头抵着玻璃,整张脸晃得白白净净,而该有阴影的地方又恰如其分,凸显出了精致的轮廓。阳光里的尘埃在他身周舞蹈,仿佛金色的献祭。

    经过他身边时荣石放慢了脚步,余光中年轻人垂下的睫毛格外吸引注意力,难怪会生出那样文艺的比喻。对此荣石送给自己一个嘲弄的笑容。

    真是可惜了,估计也是那些南下派里挥金如土的一个,才会落到这般尴尬的田地。

    尽管下意识地就盖棺定论,荣石心里还是想,青年人若是没有落魄,也该像荣树那样,活泼跳跃……

    够了。

    他及时地把思绪叫停,坐到车厢末尾,将香港时报经济版展开来。

 

    再抬头时青年已经醒了,慌忙地擦拭脸上的困顿,在他前面下了电车,围巾挂到了靠背的一角,他又忙转回头来解。

    抬头时正好和荣石的目光对上,那眸子带着刚醒的朦胧,却意外地清亮。

    咦,荣石愣了两秒才发现自己也到站了,便不慌不忙折了报纸跟在后面下了车,走进了自己的咖啡馆。

    忘形之交早在厅里等他,见他进来就招手。荣石也高兴,叫了一声“靳以”,转身到吧台后自己操刀煮蓝山去了。

 

    今天方孟韦一顿饭吃得沉默,只开口说了学校办妥的事,其他的也没有多提。

    叶碧玉收拾碗筷的时候叫住了他:“孟韦啊,你来帮我一下。”

    方孟韦应了声好,看看小厅里认真温习课本的小兄妹俩,不由扬起了的嘴角,进去合上小厨的门:“怎么了,碧玉姐。”

  “孟韦,是不是有什么难处,”叶碧玉打开水龙头,一双眉眼忧虑起来满是愁色,“伯禽平阳都是仰仗你这个叔叔,既然你叫我一声姐,我也把你当亲弟弟看,如果你有什么心事,就不要瞒我了。”

    方孟韦到港后,还是第一次见叶碧玉一口气说这么多做得了主的话,竟是愣了一会儿,才想起这也是个能靠自己拉扯大两个孩子的母亲,不由默着笑自己心眼小。

    既然叶碧玉说到这份上,他也不憋着话:“碧玉姐,我想去上大学,了我一个心愿。但现下这个情况,只能向姐你先借着了。”

    叶碧玉一听,不过是这样的的事情,眉头一下松开来,送了口气,拿起丝瓜瓤搓进锅碗瓢盆里:“孟韦,你哪里需要借的咯。读书好,读书好的,明天就去。我跟你讲啊,何太告诉我隔壁单元有好几个太太的孩子没人带的,我从上海来又读过点书,都抢着找我呢……”

   “姐。”方孟韦竟觉得眼眶热起来,抬手肘一抹,在袖子上浸下一点浅浅的水痕。

    “……你好好读书就是,锅里留了包子,明早记得拿起去吃啊。”

 

 

    好像一切都顺了些,方孟韦几天后去找那个开设成人备考课程的学校,问到若是半工半读,考上之后还有奖学金可以拿的。

    方孟韦的眼光一下亮起来,却还是多嘴问了句,有没有活计可以让他干。

    会计老先生本来就对这个干净的年轻人有好感,见他语气倒也诚恳,就让他等一下,出门去了隔壁科室帮他问问。

    不多时老先生就回来了,身后还跟着个文气的先生。

    方孟韦赶紧从座上站起来以示敬重,目光有些紧张地打量来人。

    那个先生个子倒是跟方孟韦差不多高,面色和善,年轻时应是更风度翩翩一点。他倒没有像好多文士那样戴着眼镜,但就是有一般知识渊博的威严,叫人肃然起敬。

  “来,小方是吧,你坐。”先生温和地笑着,拍拍方孟韦的肩膀,自己按着西装衣角坐进沙发里,“徐老都跟我说了。我姓靳,有个朋友在报社。你要是能吃苦,正好那边缺个印刷工监工头,你愿不愿意做?正好是夜里,也能和你的学业错开来。工资不错的,供这个备考班还要有余。”

    他说得语速缓慢,方孟韦听得清清楚楚,却还是觉得像在做梦。

    有种苦尽甘来的味道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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